63 ? 他們仨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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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3 他們仨
◎絕非短小之輩◎
言文秀離開申城後, 宴之峋的工作也越來越忙，每晚哄言出睡覺的任務自然而然地落到言笑頭上。
自從認了爸爸，言出性格更加活潑鬧騰, 精力用不完似的, 言笑每次都得花上近兩小時才能成功把他哄入睡，她最近不著急趕稿，見時間晚了，同床共枕的人也回不來, 幹脆就在言出房間睡下。
有次宴之峋值完夜班回來, 見房間空空蕩蕩，被子也不見一絲折痕，他沒來由又想起幾年前她那通分手電話，以為她又要不帶征兆地從自己的世界裏消失, 瞬間慌了，滿屋子找人，動靜鬧得很大。
言出先被鬧醒, 睡眼惺忪地抱著小熊玩偶從臥室出來, 軟軟糯糯地叫了聲：“狗狗。”
宴之峋頓了頓, 扭頭，上前抱起他，“哭哭去哪了？”
言出擡手指向臥室，“哭哭在睡覺。”
宴之峋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, 門開著，言笑正側身躺在床上，一動不動, 還在睡。
卡在嗓子眼的氣息終於卸了下來, 進房後, 宴之峋先放下言出，壓著嗓子說：“爸爸帶媽媽回房間睡。”
言出點點頭，學著他放輕音量，“那爸爸媽媽要給出出造弟弟妹妹嗎？”
“……”
宴之峋擠出一個笑容，摸摸他腦袋，“爸爸現在很累，造不出弟弟妹妹。”你媽也不讓造。
言出失望地垂下了腦袋，自己走到角落拼未完成的樂高玩具。
宴之峋以公主抱的姿勢將言笑抱回臥室沒多久，言笑就醒了——從他懷裏醒的，剛醒就和他對上了視線。
察覺到他的不對勁，她問：“你怎麽了？”
宴之峋收緊手臂，“我今天早上回來沒看見你，以為你走了。”
言笑快被勒到喘不過氣，聲音都要變形了，“走去哪？”
“這誰知道？沒準跟你媽一起去蘇州，再也不回來了。”
“你為什麽會這麽覺得？你最近沒惹我生氣啊？”
“……可能是我自認為惹你生氣了。”
言笑是真楞了。
她只聽過女人產前、產後焦慮，沒聽過男人還有婚後抑郁的。
她拍拍他的背，“乖狗，別怕，媽——”
宴之峋一把捂住了她惱人的嘴。
言笑眨眨眼睛示意他松開，然後說：“你放心，我要是真想走，一定會和你打聲招呼，絕對不會不辭而別……不過你也是奇怪，怎麽越活越沒有安全感了？”
“因為我有段時間沒見到你了。”他用公事公辦的語氣闡述一個事實。
這個理由讓言笑啞口無言。
宴之峋岔開話題，“我下個月能連休五天，你想去哪？”
言笑把問題原封不動地甩回去，“你想去哪？”
“我隨你。”
“既然我們都沒主意，那問言出吧。”
言笑嘗試著從他懷裏掙脫出來，沒成功。
二狗頂著一雙深情眼看她，“你就不能再讓我多抱一會？”
言笑不動了，隔了一會，把手臂抽出來，去撈床頭櫃上的手機，只撈到宴之峋的，設了密碼，和門鎖一樣，她輕而易舉解開，點進淘寶，在搜索欄敲下幾個字，“我替你下個單。”
“什麽單？”
言笑把屏幕亮給他看。
【抱枕，大號，可定制。】
“就定制一個以我為標準的人型抱枕，你帶到科室去，想我了，就拿出來抱抱。”
“？”
“一抱解抑郁。”
宴之峋奪過手機，一鍵退款，“謝謝，但我暫時不想被人當成變態。”
言出最後選的地方是蘇州。
言文秀是在言笑搬到新房的第二天動身去的蘇州，一同前去的還有趙藍心，言笑原本是要跟去，不過最後被言文秀用“已經不需要你了”為理由一腳踹回家裏。
也因沒去過，加上言文秀給出的定位不夠精準，宴之峋開車找到地方費了不少時間。
院子確實是在桐樓的幾倍大，車停在裏面，還能餘下不少空間，言出蹦蹦跳跳地下車，“外婆，奶奶，出出好想你們呀。”
“我們也想出出。”
言文秀忽然一頓，“乖乖，你這頭發誰弄的？”
言出委屈巴巴地偷瞄了眼言笑，“是哭哭。”
言笑一臉無辜，“他說卷毛長了，讓我給剪剪，那我就……剪剪了啊。”
言文秀心疼外孫這次逃過了托尼，卻沒逃過媽咪的悲慘遭遇，朝著言笑投去責怪的一瞥，“你說你瞎剪什麽？”
趙藍心真怕兩人就這麽吵起來，口不對心地安撫了句：“其實也不是特別糟糕，是可愛的。”
言笑瞬間蹬鼻子上臉，“聽到沒，我婆婆說敲可愛的。”
說著，她從兜裏摸出一個姜餅人邊夾，將言出的呆毛夾到一邊，又用皮筋替他紮了個噴泉頭。
確實跟個糯米團子一樣，言文秀沒話說了，另起話頭，“你們要是早來半個月，還能見到櫻花，開得可漂亮了。”
言笑下意識要接一句“申城春天也能看到櫻花”，遲疑後，決定不去潑她的冷水。
“我們房間在哪？”
言文秀指了個大致方位，“你上樓就知道了，門口懸著貝殼風鈴那間……至於言出，晚上我和你婆婆照顧。”
空餘房間不少，在他們來之前，言文秀和趙藍心一起收拾了下面積最大且朝南的客房，站在窗戶邊，能遠眺到碧綠的河水和河兩岸郁郁蔥蔥的樹林，實實在在是個宜居的好地方。
宴之峋把行李放到臥室後，就去了隔壁房間，邊敲墻壁邊在微信上問：【你有沒有聽見敲墻的聲音？】
言笑：【沒有。】
言笑正納悶他突然敲什麽墻，宴之峋重新出現在臥室，“看來隔音效果不錯。”
“嗯？你到底想說什麽？”
“隔音好的話，晚上鬧出點別的動靜，他們也聽不見。”
“……”
言笑想說什麽，看見他發紅的耳尖，把話憋了回去。
宴之峋故作鎮定道：“其實媽跟我提過，要不要給言出生個弟弟妹妹的事。”
誰的媽不重要，重要的是生二胎這個話題，言笑皺了皺眉，“那你怎麽回的？”
“我說我不想生。”
這話歧義太大，言笑差點被自己口水嗆到，緩過後指著自己鼻子說：“不生二胎不是我說的嘛？”
“我要是說實話，她就要來做你思想工作了。”宴之峋說，“不過現在你是沒法生了。”
言笑視線忍不住往下看，“我們才結婚多久，你就不行了啊？那我豈不是虧大了？”
宴之峋臉一黑，“我只是去結紮了而已。”
言笑驚愕，她第一次知道結紮後還能伴隨“而已”兩個字，當然更驚愕的是，他會偷偷將自己這決定付諸實際，不過畢竟是為了她，她就沒批判他的自作主張，而是好奇地問：“萬一在你結紮之前，我已經懷孕了呢？”
宴之峋視線也下挪了，語速極慢：“你懷孕了？”
言笑提醒他，“我說萬一。”
“哦。”
“哦是什麽意思？”
“不信這種萬一的意思。”
“……”
言笑跟他沒話說了，趁他不註意，把他收拾行李時特地摘下的戒指藏進自己兜裏，隨即用想要和言文秀說說話的借口離開。
宴之峋瞇了瞇眼，“離開可以，把戒指留下。”
言笑裝傻問：“什麽戒指？”
宴之峋直接上手，從她背後，去掏她的口袋，即便已經找到，也沒停下，手鉆進她的衛衣下擺，撓她的癢。
言笑最扛不住這樣的癢意，沒一會，就被刺激得滿臉通紅，馬尾因掙紮散得不成樣子，反觀始作俑者，絲毫不受影響，光風霽月，坦坦蕩蕩。
看著挺礙眼的。
言笑重新紮了個丸子頭，不再理他，下樓找言文秀，宴之峋跟在她身後，難得柔著嗓子問：“生氣了？”
“沒生氣。”言笑笑著回頭，“你晚上睡隔壁吧，給你敲一晚上的墻。”
“……”
言笑給自己找了張椅子坐下，“媽，這裏你住得習慣嗎？”
“挺好的，比在申城熱鬧。”
“那你喜歡這裏嗎？”
“喜歡啊。”
言笑還想說什麽，餘光掃見一旁相對無言的母子倆，悄悄用手肘撞了撞宴之峋的腰，示意他也說點什麽。
宴之峋沈默數秒，帶出一句：“媽，這裏你住得習慣嗎？”
言笑嘴角一抽。
趙藍心微頓後笑說：“習慣，這裏的人和環境都好，文秀姐也很照顧我。”
宴之峋嗯了聲，又問：“那你喜歡這裏嗎？”
言笑忍不住了，“你鸚鵡學舌呢？”在她這明明挺伶牙俐齒的，怎麽一到他媽那，就跟不會說話的楞頭青一樣。
“巧了，你問的，剛好也是我想問的。”
言笑不相信他的鬼話，拉著言文秀走遠了，讓他一個人自由發揮。
宴之峋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麽了，這一刻他終於對趙藍心以前對著自己只能叫出“阿峋”究竟出於什麽原因有所理解——
他們之間溝通太少，更別提曾經有過好好坐下來交心的時間，生疏得像個陌生人在情理之中。
沈默一陣，宴之峋才開口：“我在來之前和我哥提了句，他說過段時間，他也會過來看看你。”
趙藍心應該是在想其他事，回應得漫不經心：“哦哦好。”
應完才擡起頭，仔細盯住他看了會，“阿峋，你好像瘦了，你爸他有為難你嗎？”
“沒有。”
宴之峋輕笑一聲，口吻不乏幸災樂禍，“他現在正在被別人為難著。”
趙藍心已經對宴瑞林的事不感興趣了，沒問下去，而是溫聲細語地囑咐道：“你的工作很辛苦，要好好照顧自己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
另一處的氣氛顯得輕快多了。
言文秀問：“笑笑，你猜你媽最近在幹什麽？”
言笑用輕描淡寫的語氣回了句：“學英語。”
“你怎麽知道？”
“路過書房，看到書架上的書了，都是初級入門，總不可能是二狗他媽買的。”
言文秀目光裏帶著嗔責，“知道你機靈，但有時候裝傻也是有必要的。”
“你怎麽就知道我平時不裝傻？”言笑得意道，“我在宴之峋面前就經常裝傻充楞。”
“那是因為他疼你，不和你計較。”
言笑沒話說了。
言文秀想起這幾天學習時的不容易，有些憂愁，嘆了聲氣，“我年紀大了，記性不行，也不知道能不能學好，多虧小宴她媽在一旁耐心教我，不然我早就放棄了。”
言笑挑了下眉，揶揄道：“你倆這感情倒是突飛猛進，誰能想到不久前她媽還拿著支票讓我離開她兒子呢，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幾個在演《繼承者們》。”
言文秀輕敲她腦門，“這嘴不貧一下是真不舒服？”
言笑對嘴比了個拉拉鏈的手勢，幾秒後才重歸正題：“我之前還刷到一七十歲的老太太學小提琴，所以說，只要你有心學，學什麽都行，和年紀也沒什麽關系……對了，你在學英語，我這婆婆又在學什麽？”
“我會的不多，只能教她做做點心，我倆還商量著過段時間再開間點心鋪子。”言文秀想到什麽就補充，“前不久，她還報班了拳擊課。”
言笑以為自己聽錯了，轉瞬佩服不已，往誇張了說：“她這變化也太大了吧，怪不得我剛才見到她，她步履生風的。”
“……又給我貧。”
-
言出是個自來熟，來到蘇州的隔天，就和鄰居幾個同齡孩子打成一片，好氣氛一直維持到第三天下午。
那會宴之峋正開車替言文秀和趙藍心去城裏的大超市采買日用品，院子裏只有言笑一個人，她正躺在躺椅上曬太陽，冷不丁聽見隔壁傳來女人尖銳的叫喊聲：“你幹什麽呢你？”
言笑眼皮一跳，片刻耳邊響起幾個孩子的哭聲，應該是被嚇到了。
哭聲很雜，但言笑沒聽出其中摻著言出的聲音，她拿起手機，朝聲源處走去，看見了被推倒在地的言出，心猛地一顫，連忙跑過去，將小家夥扶起。
估計是倒地時下意識拿手掌撐了下地，導致膝蓋手肘處沒有明顯磕傷，掌心卻蹭破了塊皮。
言笑看著難受極了，輕輕吹他的傷口，不問發生了什麽，抱起他準備離開，被女人攔下，“我還沒跟你要個說法，你就想跑？”
言笑不耐煩地回答：“我家就在隔壁，你要我跑哪去？我孩子受傷了，我要先去給他處理傷口。”
這時，有個孩子插進來一句：“出出媽媽，是心心媽媽推的出出。”
言笑不知道心心媽媽是誰，但在這節骨眼上，也不難猜。
言出還沒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麽，一會看看剛才推了自己的人，一會看向媽媽，兩個人的臉色都不好看，這讓他更加手足無措了，哽咽著喚了聲：“媽媽。”
言笑拿手背揩他的眼淚，“乖寶別怕，媽媽在呢。”
言出遲緩地回過神來，眼淚徹底憋不住了，但又不想讓媽媽看到，於是伸出手臂，環住言笑後頸，小腦袋埋在她肩上，一抽一噎的。
言笑輕輕摸他腦袋安撫的同時，問：“這位媽媽，能不能告訴我到底出什麽事了，您又需要什麽樣的說法？”
女人冷笑，“你養的好兒子剛才對我女兒動手動腳的，抱完後還想親她，年紀輕輕，挺會占人便宜啊？你怎麽教的？”
言笑看了眼正躲在女人身後哆哆嗦嗦的小女孩，張著嘴，想說什麽，又縮回去了。
言笑收回視線，“我的孩子沒有經過你女兒的同意，就抱了她、親了她，是我們的問題，但你一句話不說，就把我的孩子推倒在地，是你的問題。”
她盡量不去看言出的傷口，深吸一口氣後，換了種說法，“你應該怪的，是沒好好教育過他這方面問題的我……我也一直覺得，犯了錯，就要接受懲罰和責怪，也就是說，你為了給自己女兒出氣，就算打我了，我也不會還手，最多陰陽怪氣你幾句，但你傷了我孩子，我就得找你算賬了。”
女人寸步不讓，嚷嚷道：“養出了個色狼兒子，你還有理了？”
言笑氣極反笑，眼神陰涼，“這稱呼太刺耳，我不愛聽，麻煩你把它收回去。”
就在兩人遲遲僵持不下時，兩輛車一前一後在院前停下，分別下來兩個男人，大步流星地朝他們走過來，言笑將言出放下。
言出循著氣息撲進宴之峋懷裏，宴之峋擰了下眉，“出什麽事了？”
另外一男人是女人的丈夫，他也問出了相同的問題。
女人添油加醋控訴了一堆有的沒的，言笑聽到後連連冷笑，捂住言出耳朵說：“言出受傷了，她推的。”
宴之峋表情迅速泛起冷意，他從來不是泰山崩於前依舊不改色的人，這一刻沒有徹底顯露出來，全都是緊緊攥住他手的言出的功勞。
男人和妻子性格迥然不同，不喜歡和人起爭執，永遠充當和事佬的角色，一個眼神示意妻子先別說了，“小孩子間玩耍打鬧，我們大人摻合什麽？”
看向宴之峋時，又換了副表情，“不好意思啊兄弟，她也不是有心要傷了你的孩子，我們家有藥水，趕緊帶孩子進來塗塗。”
女人覺得自己有理，沒必要這麽低聲下氣的，不樂意了，正要說什麽，空氣裏響起三字回應，“沒必要。”
宴之峋低垂著眉眼，“我膽子小，真有點怕你們在藥水裏下毒。”
言文秀和趙藍心回來後從言笑口中聽說了這事，面面相覷，知道言出傷得不重後，若有所思道：“隔壁那小姚平時看著也不像會這麽咄咄逼人的啊，怎麽忽然就這麽大反應了？”
“她嫉妒我唄。”言笑侃侃而談，“嫉妒我比她漂亮比她年輕，老公有錢且帥，孩子又可愛，簡直是人生贏家。”
“……”
言笑長籲短嘆，感慨道：“雖然可悲，不過也能理解，畢竟這個世界上的絕大多數人，活著只有一個指標，就是讓異性青睞、同性嫉妒。”
言文秀琢磨完這句話的意思，“我怎麽覺得這指標和你沒什麽關系？”
“我當然是個例外了，拋開生理上的差異，在我眼裏，就從來沒有同性異性之分，只有聰明人和蠢貨的區別。”
言笑拍拍屁股準備走人，“我要上樓去哄那一大一小了，估計得費不少力氣，一會就不下來了。”
不出所料，宴之峋還處於惱火狀態。
言笑走過去，戳戳他的臉，“言出他爸，你知道我第一次見到你覺得你像什麽嗎？”
宴之峋沈著臉蹦出一個字：“狗？”
言笑搖頭，“狗是之後越看越像，像你這樣的，第一眼哪能看出來？”
“……”
她直起腰，一本正經地握住他雙肩說：“看著冷淡又自傲，特別像不識人間煙火的仙子，和你下午那副樣子完全不一樣。”
宴之峋垂眼，“我下午什麽樣子？”
“像潑婦。”
“……”
“不是說沾染上茶米油鹽的煙火氣不好，但你稍微有點過了，言出看著都嚇一跳了。”
宴之峋將記憶往回倒，言出那會的表情算不算受了驚嚇不好說，詫異是肯定的。
聽見自己名字後，言出小心翼翼地邁開小碎步，停在宴之峋身側，“狗蛋，出出做錯事情了嘛？”
他睜著大眼睛，不一會，眼眶就溢出水來，仿佛只要輕輕一眨，透明的珍珠就能掉下來。
宴之峋搖頭，“出出沒錯，是狗蛋的錯。”
言笑直勾勾地看著他們，轉而聽見宴之峋補充道：“是狗蛋沒有教過你男孩子和女孩子是不同的。”
言出一臉困惑，乖乖坐正身體。
言笑舉起手，“那我也有錯。”言出長到那麽大，她還沒同他仔細說明過“男女有別”這個詞的具體內涵，屬於她教育上的缺失。
宴之峋看著她說：“這件事我來教。”
言笑肯定道：“你是醫生，生理課學得好，談起性別確實比我要合適。”
宴之峋說這只是一方面，至於另一方面，“我也是男的。”
言笑沒聽明白。
宴之峋淡聲說：“這個世界不對勁，幾乎只有女孩被教育該怎麽保護自己，很少有男孩受到教育告訴他不應該去傷害女孩。”
言出乖巧懂事，宴之峋相信不管過去多久他都不會變壞，但相信歸相信，該有的性教育還是不能少。
言笑將這話在腦海裏循環數遍，忽然笑了，“那這事就交給你了。”
她沒走遠，打算好好聽聽他會怎麽教，結果越聽越困，“大哥，他才四歲，你拿初中課本裏的知識教他是不是太早了些？”
還第二性征發育，鬼聽得懂。
言出眨巴眨巴大眼睛插嘴問：“哭哭有小雞雞嗎？”
小雞雞？小？
言笑糾正他的措辭，“哭哭沒有，不過就算有，也絕非短小之輩。”
後六個字被她說得鏗鏘有力。
宴之峋：“……”
唧唧覆唧唧，唧唧何其多。
聽了一晚上的雞雞，言笑有點被洗腦了，以至於第二天中午對著一盤生炒雞來了句：“這炒雞雞誰做的，味道不錯。”
空氣瞬間陷入詭異的安靜之中。
言笑慢了兩拍才反應過來，筷子一頓，哈了幾聲後，偏頭看向言出，“出寶，下午陪媽媽去趟隔壁跟心心妹妹道歉。”
言出不明白具體要道什麽歉，乖巧應了聲好。
宴之峋這才意識到自己的性教育裏少了最為關鍵的一句，吃完飯，他對言出說：“出出，不管什麽情況下，都不能隨便去抱別人、親別人，尤其是和你不一樣的女孩，要先問問對方願不願意。”
言出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，然後扭頭問言笑：“哭哭，出出什麽時候能再去桐樓呀？”
“你想回去？”
“出出也想和小花姐姐道歉。”言出抓了抓自己頭發，“出出以前沒有經過小花姐姐同意，就抱她親她了，這是不對的。”
言笑頓了兩秒，擡頭看向宴之峋，“他的脾氣怎麽跟我一點都不像呢？你小時候也這樣？”
這樣是哪樣？
抱人親人？
宴之峋曲解她的意思，飛速替自己澄清證明：“我第一次抱人、親人是在十九歲，當然在這之前，我也沒讓別人抱過、親過。”
好一個貞潔烈男。
“誰問你這個了？”言笑翻了個白眼，“我難道不知道你第一次抱我、親我的時候，還是個童子雞嗎？”
“……”
【作者有話說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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◎絕非短小之輩◎
言文秀離開申城後, 宴之峋的工作也越來越忙，每晚哄言出睡覺的任務自然而然地落到言笑頭上。
自從認了爸爸，言出性格更加活潑鬧騰, 精力用不完似的, 言笑每次都得花上近兩小時才能成功把他哄入睡，她最近不著急趕稿，見時間晚了，同床共枕的人也回不來, 幹脆就在言出房間睡下。
有次宴之峋值完夜班回來, 見房間空空蕩蕩，被子也不見一絲折痕，他沒來由又想起幾年前她那通分手電話，以為她又要不帶征兆地從自己的世界裏消失, 瞬間慌了，滿屋子找人，動靜鬧得很大。
言出先被鬧醒, 睡眼惺忪地抱著小熊玩偶從臥室出來, 軟軟糯糯地叫了聲：“狗狗。”
宴之峋頓了頓, 扭頭，上前抱起他，“哭哭去哪了？”
言出擡手指向臥室，“哭哭在睡覺。”
宴之峋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, 門開著，言笑正側身躺在床上，一動不動, 還在睡。
卡在嗓子眼的氣息終於卸了下來, 進房後, 宴之峋先放下言出，壓著嗓子說：“爸爸帶媽媽回房間睡。”
言出點點頭，學著他放輕音量，“那爸爸媽媽要給出出造弟弟妹妹嗎？”
“……”
宴之峋擠出一個笑容，摸摸他腦袋，“爸爸現在很累，造不出弟弟妹妹。”你媽也不讓造。
言出失望地垂下了腦袋，自己走到角落拼未完成的樂高玩具。
宴之峋以公主抱的姿勢將言笑抱回臥室沒多久，言笑就醒了——從他懷裏醒的，剛醒就和他對上了視線。
察覺到他的不對勁，她問：“你怎麽了？”
宴之峋收緊手臂，“我今天早上回來沒看見你，以為你走了。”
言笑快被勒到喘不過氣，聲音都要變形了，“走去哪？”
“這誰知道？沒準跟你媽一起去蘇州，再也不回來了。”
“你為什麽會這麽覺得？你最近沒惹我生氣啊？”
“……可能是我自認為惹你生氣了。”
言笑是真楞了。
她只聽過女人產前、產後焦慮，沒聽過男人還有婚後抑郁的。
她拍拍他的背，“乖狗，別怕，媽——”
宴之峋一把捂住了她惱人的嘴。
言笑眨眨眼睛示意他松開，然後說：“你放心，我要是真想走，一定會和你打聲招呼，絕對不會不辭而別……不過你也是奇怪，怎麽越活越沒有安全感了？”
“因為我有段時間沒見到你了。”他用公事公辦的語氣闡述一個事實。
這個理由讓言笑啞口無言。
宴之峋岔開話題，“我下個月能連休五天，你想去哪？”
言笑把問題原封不動地甩回去，“你想去哪？”
“我隨你。”
“既然我們都沒主意，那問言出吧。”
言笑嘗試著從他懷裏掙脫出來，沒成功。
二狗頂著一雙深情眼看她，“你就不能再讓我多抱一會？”
言笑不動了，隔了一會，把手臂抽出來，去撈床頭櫃上的手機，只撈到宴之峋的，設了密碼，和門鎖一樣，她輕而易舉解開，點進淘寶，在搜索欄敲下幾個字，“我替你下個單。”
“什麽單？”
言笑把屏幕亮給他看。
【抱枕，大號，可定制。】
“就定制一個以我為標準的人型抱枕，你帶到科室去，想我了，就拿出來抱抱。”
“？”
“一抱解抑郁。”
宴之峋奪過手機，一鍵退款，“謝謝，但我暫時不想被人當成變態。”
言出最後選的地方是蘇州。
言文秀是在言笑搬到新房的第二天動身去的蘇州，一同前去的還有趙藍心，言笑原本是要跟去，不過最後被言文秀用“已經不需要你了”為理由一腳踹回家裏。
也因沒去過，加上言文秀給出的定位不夠精準，宴之峋開車找到地方費了不少時間。
院子確實是在桐樓的幾倍大，車停在裏面，還能餘下不少空間，言出蹦蹦跳跳地下車，“外婆，奶奶，出出好想你們呀。”
“我們也想出出。”
言文秀忽然一頓，“乖乖，你這頭發誰弄的？”
言出委屈巴巴地偷瞄了眼言笑，“是哭哭。”
言笑一臉無辜，“他說卷毛長了，讓我給剪剪，那我就……剪剪了啊。”
言文秀心疼外孫這次逃過了托尼，卻沒逃過媽咪的悲慘遭遇，朝著言笑投去責怪的一瞥，“你說你瞎剪什麽？”
趙藍心真怕兩人就這麽吵起來，口不對心地安撫了句：“其實也不是特別糟糕，是可愛的。”
言笑瞬間蹬鼻子上臉，“聽到沒，我婆婆說敲可愛的。”
說著，她從兜裏摸出一個姜餅人邊夾，將言出的呆毛夾到一邊，又用皮筋替他紮了個噴泉頭。
確實跟個糯米團子一樣，言文秀沒話說了，另起話頭，“你們要是早來半個月，還能見到櫻花，開得可漂亮了。”
言笑下意識要接一句“申城春天也能看到櫻花”，遲疑後，決定不去潑她的冷水。
“我們房間在哪？”
言文秀指了個大致方位，“你上樓就知道了，門口懸著貝殼風鈴那間……至於言出，晚上我和你婆婆照顧。”
空餘房間不少，在他們來之前，言文秀和趙藍心一起收拾了下面積最大且朝南的客房，站在窗戶邊，能遠眺到碧綠的河水和河兩岸郁郁蔥蔥的樹林，實實在在是個宜居的好地方。
宴之峋把行李放到臥室後，就去了隔壁房間，邊敲墻壁邊在微信上問：【你有沒有聽見敲墻的聲音？】
言笑：【沒有。】
言笑正納悶他突然敲什麽墻，宴之峋重新出現在臥室，“看來隔音效果不錯。”
“嗯？你到底想說什麽？”
“隔音好的話，晚上鬧出點別的動靜，他們也聽不見。”
“……”
言笑想說什麽，看見他發紅的耳尖，把話憋了回去。
宴之峋故作鎮定道：“其實媽跟我提過，要不要給言出生個弟弟妹妹的事。”
誰的媽不重要，重要的是生二胎這個話題，言笑皺了皺眉，“那你怎麽回的？”
“我說我不想生。”
這話歧義太大，言笑差點被自己口水嗆到，緩過後指著自己鼻子說：“不生二胎不是我說的嘛？”
“我要是說實話，她就要來做你思想工作了。”宴之峋說，“不過現在你是沒法生了。”
言笑視線忍不住往下看，“我們才結婚多久，你就不行了啊？那我豈不是虧大了？”
宴之峋臉一黑，“我只是去結紮了而已。”
言笑驚愕，她第一次知道結紮後還能伴隨“而已”兩個字，當然更驚愕的是，他會偷偷將自己這決定付諸實際，不過畢竟是為了她，她就沒批判他的自作主張，而是好奇地問：“萬一在你結紮之前，我已經懷孕了呢？”
宴之峋視線也下挪了，語速極慢：“你懷孕了？”
言笑提醒他，“我說萬一。”
“哦。”
“哦是什麽意思？”
“不信這種萬一的意思。”
“……”
言笑跟他沒話說了，趁他不註意，把他收拾行李時特地摘下的戒指藏進自己兜裏，隨即用想要和言文秀說說話的借口離開。
宴之峋瞇了瞇眼，“離開可以，把戒指留下。”
言笑裝傻問：“什麽戒指？”
宴之峋直接上手，從她背後，去掏她的口袋，即便已經找到，也沒停下，手鉆進她的衛衣下擺，撓她的癢。
言笑最扛不住這樣的癢意，沒一會，就被刺激得滿臉通紅，馬尾因掙紮散得不成樣子，反觀始作俑者，絲毫不受影響，光風霽月，坦坦蕩蕩。
看著挺礙眼的。
言笑重新紮了個丸子頭，不再理他，下樓找言文秀，宴之峋跟在她身後，難得柔著嗓子問：“生氣了？”
“沒生氣。”言笑笑著回頭，“你晚上睡隔壁吧，給你敲一晚上的墻。”
“……”
言笑給自己找了張椅子坐下，“媽，這裏你住得習慣嗎？”
“挺好的，比在申城熱鬧。”
“那你喜歡這裏嗎？”
“喜歡啊。”
言笑還想說什麽，餘光掃見一旁相對無言的母子倆，悄悄用手肘撞了撞宴之峋的腰，示意他也說點什麽。
宴之峋沈默數秒，帶出一句：“媽，這裏你住得習慣嗎？”
言笑嘴角一抽。
趙藍心微頓後笑說：“習慣，這裏的人和環境都好，文秀姐也很照顧我。”
宴之峋嗯了聲，又問：“那你喜歡這裏嗎？”
言笑忍不住了，“你鸚鵡學舌呢？”在她這明明挺伶牙俐齒的，怎麽一到他媽那，就跟不會說話的楞頭青一樣。
“巧了，你問的，剛好也是我想問的。”
言笑不相信他的鬼話，拉著言文秀走遠了，讓他一個人自由發揮。
宴之峋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麽了，這一刻他終於對趙藍心以前對著自己只能叫出“阿峋”究竟出於什麽原因有所理解——
他們之間溝通太少，更別提曾經有過好好坐下來交心的時間，生疏得像個陌生人在情理之中。
沈默一陣，宴之峋才開口：“我在來之前和我哥提了句，他說過段時間，他也會過來看看你。”
趙藍心應該是在想其他事，回應得漫不經心：“哦哦好。”
應完才擡起頭，仔細盯住他看了會，“阿峋，你好像瘦了，你爸他有為難你嗎？”
“沒有。”
宴之峋輕笑一聲，口吻不乏幸災樂禍，“他現在正在被別人為難著。”
趙藍心已經對宴瑞林的事不感興趣了，沒問下去，而是溫聲細語地囑咐道：“你的工作很辛苦，要好好照顧自己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
另一處的氣氛顯得輕快多了。
言文秀問：“笑笑，你猜你媽最近在幹什麽？”
言笑用輕描淡寫的語氣回了句：“學英語。”
“你怎麽知道？”
“路過書房，看到書架上的書了，都是初級入門，總不可能是二狗他媽買的。”
言文秀目光裏帶著嗔責，“知道你機靈，但有時候裝傻也是有必要的。”
“你怎麽就知道我平時不裝傻？”言笑得意道，“我在宴之峋面前就經常裝傻充楞。”
“那是因為他疼你，不和你計較。”
言笑沒話說了。
言文秀想起這幾天學習時的不容易，有些憂愁，嘆了聲氣，“我年紀大了，記性不行，也不知道能不能學好，多虧小宴她媽在一旁耐心教我，不然我早就放棄了。”
言笑挑了下眉，揶揄道：“你倆這感情倒是突飛猛進，誰能想到不久前她媽還拿著支票讓我離開她兒子呢，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幾個在演《繼承者們》。”
言文秀輕敲她腦門，“這嘴不貧一下是真不舒服？”
言笑對嘴比了個拉拉鏈的手勢，幾秒後才重歸正題：“我之前還刷到一七十歲的老太太學小提琴，所以說，只要你有心學，學什麽都行，和年紀也沒什麽關系……對了，你在學英語，我這婆婆又在學什麽？”
“我會的不多，只能教她做做點心，我倆還商量著過段時間再開間點心鋪子。”言文秀想到什麽就補充，“前不久，她還報班了拳擊課。”
言笑以為自己聽錯了，轉瞬佩服不已，往誇張了說：“她這變化也太大了吧，怪不得我剛才見到她，她步履生風的。”
“……又給我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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言出是個自來熟，來到蘇州的隔天，就和鄰居幾個同齡孩子打成一片，好氣氛一直維持到第三天下午。
那會宴之峋正開車替言文秀和趙藍心去城裏的大超市采買日用品，院子裏只有言笑一個人，她正躺在躺椅上曬太陽，冷不丁聽見隔壁傳來女人尖銳的叫喊聲：“你幹什麽呢你？”
言笑眼皮一跳，片刻耳邊響起幾個孩子的哭聲，應該是被嚇到了。
哭聲很雜，但言笑沒聽出其中摻著言出的聲音，她拿起手機，朝聲源處走去，看見了被推倒在地的言出，心猛地一顫，連忙跑過去，將小家夥扶起。
估計是倒地時下意識拿手掌撐了下地，導致膝蓋手肘處沒有明顯磕傷，掌心卻蹭破了塊皮。
言笑看著難受極了，輕輕吹他的傷口，不問發生了什麽，抱起他準備離開，被女人攔下，“我還沒跟你要個說法，你就想跑？”
言笑不耐煩地回答：“我家就在隔壁，你要我跑哪去？我孩子受傷了，我要先去給他處理傷口。”
這時，有個孩子插進來一句：“出出媽媽，是心心媽媽推的出出。”
言笑不知道心心媽媽是誰，但在這節骨眼上，也不難猜。
言出還沒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麽，一會看看剛才推了自己的人，一會看向媽媽，兩個人的臉色都不好看，這讓他更加手足無措了，哽咽著喚了聲：“媽媽。”
言笑拿手背揩他的眼淚，“乖寶別怕，媽媽在呢。”
言出遲緩地回過神來，眼淚徹底憋不住了，但又不想讓媽媽看到，於是伸出手臂，環住言笑後頸，小腦袋埋在她肩上，一抽一噎的。
言笑輕輕摸他腦袋安撫的同時，問：“這位媽媽，能不能告訴我到底出什麽事了，您又需要什麽樣的說法？”
女人冷笑，“你養的好兒子剛才對我女兒動手動腳的，抱完後還想親她，年紀輕輕，挺會占人便宜啊？你怎麽教的？”
言笑看了眼正躲在女人身後哆哆嗦嗦的小女孩，張著嘴，想說什麽，又縮回去了。
言笑收回視線，“我的孩子沒有經過你女兒的同意，就抱了她、親了她，是我們的問題，但你一句話不說，就把我的孩子推倒在地，是你的問題。”
她盡量不去看言出的傷口，深吸一口氣後，換了種說法，“你應該怪的，是沒好好教育過他這方面問題的我……我也一直覺得，犯了錯，就要接受懲罰和責怪，也就是說，你為了給自己女兒出氣，就算打我了，我也不會還手，最多陰陽怪氣你幾句，但你傷了我孩子，我就得找你算賬了。”
女人寸步不讓，嚷嚷道：“養出了個色狼兒子，你還有理了？”
言笑氣極反笑，眼神陰涼，“這稱呼太刺耳，我不愛聽，麻煩你把它收回去。”
就在兩人遲遲僵持不下時，兩輛車一前一後在院前停下，分別下來兩個男人，大步流星地朝他們走過來，言笑將言出放下。
言出循著氣息撲進宴之峋懷裏，宴之峋擰了下眉，“出什麽事了？”
另外一男人是女人的丈夫，他也問出了相同的問題。
女人添油加醋控訴了一堆有的沒的，言笑聽到後連連冷笑，捂住言出耳朵說：“言出受傷了，她推的。”
宴之峋表情迅速泛起冷意，他從來不是泰山崩於前依舊不改色的人，這一刻沒有徹底顯露出來，全都是緊緊攥住他手的言出的功勞。
男人和妻子性格迥然不同，不喜歡和人起爭執，永遠充當和事佬的角色，一個眼神示意妻子先別說了，“小孩子間玩耍打鬧，我們大人摻合什麽？”
看向宴之峋時，又換了副表情，“不好意思啊兄弟，她也不是有心要傷了你的孩子，我們家有藥水，趕緊帶孩子進來塗塗。”
女人覺得自己有理，沒必要這麽低聲下氣的，不樂意了，正要說什麽，空氣裏響起三字回應，“沒必要。”
宴之峋低垂著眉眼，“我膽子小，真有點怕你們在藥水裏下毒。”
言文秀和趙藍心回來後從言笑口中聽說了這事，面面相覷，知道言出傷得不重後，若有所思道：“隔壁那小姚平時看著也不像會這麽咄咄逼人的啊，怎麽忽然就這麽大反應了？”
“她嫉妒我唄。”言笑侃侃而談，“嫉妒我比她漂亮比她年輕，老公有錢且帥，孩子又可愛，簡直是人生贏家。”
“……”
言笑長籲短嘆，感慨道：“雖然可悲，不過也能理解，畢竟這個世界上的絕大多數人，活著只有一個指標，就是讓異性青睞、同性嫉妒。”
言文秀琢磨完這句話的意思，“我怎麽覺得這指標和你沒什麽關系？”
“我當然是個例外了，拋開生理上的差異，在我眼裏，就從來沒有同性異性之分，只有聰明人和蠢貨的區別。”
言笑拍拍屁股準備走人，“我要上樓去哄那一大一小了，估計得費不少力氣，一會就不下來了。”
不出所料，宴之峋還處於惱火狀態。
言笑走過去，戳戳他的臉，“言出他爸，你知道我第一次見到你覺得你像什麽嗎？”
宴之峋沈著臉蹦出一個字：“狗？”
言笑搖頭，“狗是之後越看越像，像你這樣的，第一眼哪能看出來？”
“……”
她直起腰，一本正經地握住他雙肩說：“看著冷淡又自傲，特別像不識人間煙火的仙子，和你下午那副樣子完全不一樣。”
宴之峋垂眼，“我下午什麽樣子？”
“像潑婦。”
“……”
“不是說沾染上茶米油鹽的煙火氣不好，但你稍微有點過了，言出看著都嚇一跳了。”
宴之峋將記憶往回倒，言出那會的表情算不算受了驚嚇不好說，詫異是肯定的。
聽見自己名字後，言出小心翼翼地邁開小碎步，停在宴之峋身側，“狗蛋，出出做錯事情了嘛？”
他睜著大眼睛，不一會，眼眶就溢出水來，仿佛只要輕輕一眨，透明的珍珠就能掉下來。
宴之峋搖頭，“出出沒錯，是狗蛋的錯。”
言笑直勾勾地看著他們，轉而聽見宴之峋補充道：“是狗蛋沒有教過你男孩子和女孩子是不同的。”
言出一臉困惑，乖乖坐正身體。
言笑舉起手，“那我也有錯。”言出長到那麽大，她還沒同他仔細說明過“男女有別”這個詞的具體內涵，屬於她教育上的缺失。
宴之峋看著她說：“這件事我來教。”
言笑肯定道：“你是醫生，生理課學得好，談起性別確實比我要合適。”
宴之峋說這只是一方面，至於另一方面，“我也是男的。”
言笑沒聽明白。
宴之峋淡聲說：“這個世界不對勁，幾乎只有女孩被教育該怎麽保護自己，很少有男孩受到教育告訴他不應該去傷害女孩。”
言出乖巧懂事，宴之峋相信不管過去多久他都不會變壞，但相信歸相信，該有的性教育還是不能少。
言笑將這話在腦海裏循環數遍，忽然笑了，“那這事就交給你了。”
她沒走遠，打算好好聽聽他會怎麽教，結果越聽越困，“大哥，他才四歲，你拿初中課本裏的知識教他是不是太早了些？”
還第二性征發育，鬼聽得懂。
言出眨巴眨巴大眼睛插嘴問：“哭哭有小雞雞嗎？”
小雞雞？小？
言笑糾正他的措辭，“哭哭沒有，不過就算有，也絕非短小之輩。”
後六個字被她說得鏗鏘有力。
宴之峋：“……”
唧唧覆唧唧，唧唧何其多。
聽了一晚上的雞雞，言笑有點被洗腦了，以至於第二天中午對著一盤生炒雞來了句：“這炒雞雞誰做的，味道不錯。”
空氣瞬間陷入詭異的安靜之中。
言笑慢了兩拍才反應過來，筷子一頓，哈了幾聲後，偏頭看向言出，“出寶，下午陪媽媽去趟隔壁跟心心妹妹道歉。”
言出不明白具體要道什麽歉，乖巧應了聲好。
宴之峋這才意識到自己的性教育裏少了最為關鍵的一句，吃完飯，他對言出說：“出出，不管什麽情況下，都不能隨便去抱別人、親別人，尤其是和你不一樣的女孩，要先問問對方願不願意。”
言出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，然後扭頭問言笑：“哭哭，出出什麽時候能再去桐樓呀？”
“你想回去？”
“出出也想和小花姐姐道歉。”言出抓了抓自己頭發，“出出以前沒有經過小花姐姐同意，就抱她親她了，這是不對的。”
言笑頓了兩秒，擡頭看向宴之峋，“他的脾氣怎麽跟我一點都不像呢？你小時候也這樣？”
這樣是哪樣？
抱人親人？
宴之峋曲解她的意思，飛速替自己澄清證明：“我第一次抱人、親人是在十九歲，當然在這之前，我也沒讓別人抱過、親過。”
好一個貞潔烈男。
“誰問你這個了？”言笑翻了個白眼，“我難道不知道你第一次抱我、親我的時候，還是個童子雞嗎？”
“……”
【作者有話說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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